【2030.0918】
生活正在逐渐恢复正常,我想我应该已经接受了现实。
美玲确实不在了,无论怎样的悲伤都无用。
况且,我想,她也不希望我整日郁郁寡欢吧。
虽然我再如何去思念她,她也未曾出现在我的梦中。
和美玲出事后那几天不同,勒喀斯的不幸在掀起大波澜后,只持续了一个早上的热度。到了前天下午时,已经几乎没有人再作讨论了,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。
话题的消失有些许骤然。
我该说不愧是所谓的“精英学校”吗,对同类事件不再大惊小怪。
不过这样也好。事情总会过去,不如让它尽早归尘。
但是,总有一些人喜欢往平静的湖中扔石子——加西亚,灵异社的社长,将这两件事作为了招新的噱头,在招新会上大做文章。我不想过多评价什么,言论自由,但他的行为我想会让许多人感到厌恶。
刚刚在楼下经过时,我无意间听到了他的即兴演讲,赶紧尴尬地躲开。
我初到学校时,也就是一年前,加入了灵异社。但是我发现他们谈论的尽是一些老掉牙的无聊东西,便在一个月后果断退社了。看着楼底这位张牙舞爪的新任社长,我为自己做出的正确选择而感到庆幸。
时针刚刚擦过数字6。慷慨的活动宣布在繁忙的人群中自顾自地响起,穿透力比众人杂糅的声音要强许多,可是也立即消散了。
“你有加什么社团吗?”沉重的声音打开并不沉重的话题。
“唔,加过……不过又退了。”我踮起脚,半坐在教室窗沿,“我猜你也一样。”
“是啊,人类的活动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太难了些。”
“只是个例而已吧,我觉得我宿舍里那三位还挺好相处的——不过有一位是赛恩斯人。”
“我想你那个才是个例,我做班长真是心力交瘁。”坂寻伸了个懒腰,浑身的肌肉让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顺畅,“说到这个,罗一平最近有什么情况吗?”
“完全没有噢。”像是被传染了一样,我打了个哈欠,懒散地把目光投到楼下,“一直和以前一样无所事事,最近这两天忙起来了,不过都是在忙社团的事情。”
我指向楼下坐在摊位上的罗一平。
唔,竟然和水树坐在一起。莫非他是文学社的吗?似乎他以前提到过,不过我没有去在意这档事。
相比起他们对面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灵异社,文学社实在是不太景气。
难道加西亚的行为不惹人讨厌吗?我不太了解地球人。
熙攘的人群发出的声音,像是肥皂泡沫一般漂浮在整个校园。
“这样啊,那请你继续观察着吧。”
“随意啦。”
教室里空无一人,我们才能在走廊聊着可能对于地球人来说有些不可思议的话题。不过这样的情况持续不了多久的。
同学们只是恰好在这一时间各忙各的:吃饭、洗澡、呆在宿舍无所事事、或是去招新会上看看有没有漂亮的小学妹(有这种想法的人真可怜)。再过个不到十分钟,就会开始有人来到教室。
“对了坂寻,前天晚上我们是在借助夜启兰的高科技调查尸体,并且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。诶……不对,是夜启兰发现的,我全程都没有参与。”
准确来说,是第二天中午才得知的。不过这个细节倒是没必要在意。
“噢,原来是这样啊。”听了我的说明,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“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在看小黄……片吧?”
“你们姑且不论,但是如果说是罗一平单独在看,我还是相信的。”接着,他看向我,“那时候罗一平有没有什么异常?表情、动作之类的。”
“没有。”我回想着那个映着屏幕荧光的面庞,“他几乎是和夜启兰一样淡定——这算不算异常呢?”
活泼好动的罗一平,在看见尸体时却一反常态。他脸上写着的除了稍纵即逝的惊恐,偶尔挑挑眉毛之外,更多的是一种像是在思考的表情——双唇紧闭、眉宇紧缩双瞳——如我现在一样。
坂寻并没有回答我。
“总觉得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麻烦许多呀。”我嘟哝一句,看着楼下喜庆而欢快的景象。
“这两件事本来就不能掉以轻心。”坂寻接过话,“你刚刚说你们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。”
“噢对了,差点忘记说。”我懊恼地指责自己的健忘,激动地从窗沿腾起身,“我们在勒喀斯的脚踝处发现了一个魔法阵。由于皮肤已经烧焦干裂,所以魔法阵并不完整。从仅有的图案来看,那是个古代守护魔法阵。具体图案我今晚向夜启兰要来给你看吧。”
我想,魔法阵这种团,但是语言说明并不能让人明白一二。
“不必,那个魔法阵我也看到了。”
坂寻的话语无论是轻描淡写的程度还是其内容,都令我大吃一惊。
“诶?你怎么……”
“那天晚上见到你们之前其实我在查看现场。我记得尸体上面有只吊诡的苍蝇在飞来飞去,当时怕吓到旁人就没有打下来。应该是你们的苍蝇吧?”
作为死灵法师,坂寻能够感受到“生命”。于是,一只并不是由细胞构成的苍蝇,当然会引起他的注意。
“嗯,是夜启兰的。”我解释道,接着发现了新的问题,“你要说当时在查看现场……处于隐身状态吗?怎么做到的?”
坂寻的影隐能够让自己藏匿在黑暗之中。
虽然当时抗拒看屏幕,但我有印象,现场周围有好几处手电光。那是个完全不适合影隐的情况。
当然,现场也没有坂寻惹人注目的身影。
“哈,这个啊,我向我姐要了瓶魔力药水,来个二十多分钟的无条件隐身不成问题。”
无条件的隐身魔力消耗量较大,在没有魔法植物的场所使用恐怕撑不过3秒。不过正如他所说,一瓶魔力药水可以暂时性解决这个问题。
但是,好像又有了新的问题——
“你的姐姐?”
“我说,你是不是忘记我姓什么了?”坂寻有些无奈地看着我,眉毛翘起快成了八字形。
“呃……我想想。鸢尾?菖蒲?金缕?还是什么来着?你的姓太长有点难记。”
不过我记得是种花的名字。
“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你还真没记得啊。”
“彼岸花,对吗!”
像是强抢答游戏一般,我惊爆一声,尾音不由自主地有些尖锐。“哎呀刚刚只是开玩笑吓一吓你,我一直都记着的。”
原来如此,要说到姓彼岸花的、年龄上像是坂寻姐姐的,上上周倒是认识了一位。不过这姐弟俩长得并不亲近,害得我一时间没想起坂寻与她是同样的姓氏。
好在想起来了,否则得有多尴尬呀。
“如果你没有露出这副狂喜的表情,可能说服力会更高些。”坂寻侧头沿着走廊看去,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背着书包走来的约翰,“我们到楼顶继续说,走。”
因为旁人的到来,两个原本交谈甚欢的人转移了场所。要是我,我绝对会觉得这其中有猫腻。
“其实,关于这三件事,我稍微有些头绪。”
我们没有趴在天台的边缘,那样我们露出半截的身影会在清澈的蓝天下显得突兀。于是,我弯腰坐在石凳上,坂寻蹲在一旁——他实在是过于庞大,娇小坚硬的石凳让他的屁股感到不自在。
“诶?哪三件事?”
“对你来说只有两件事,但是我的记忆里已经积攒三件了。”
噢,我总是会漏掉他所说的“基连”事件。这也无可厚非,毕竟我根本不知道发生过这件事。
“嗯好,请继续。”
我静坐着,等待坂寻接下来的、犹如尸检报告一般的发言。
“我之前说过,基连死亡后,宫本是第一发现者——抱歉,让你再听到这些事情会不会有些勉强?”
“没事,你继续,我已经不在意了。”
我目光死死地盯住墙缝间的一棵小草,紧抿嘴唇。
不在意吗?刚刚那一瞬的绞痛,与现在沉钝的呼吸,又都那么明显。脑中总有挥之不去的东西,但我的潜意识似乎很抵抗它们呈现出影像。
“然后,宫本的死亡,勒喀斯与其同学莫诺伊为第一发现者。不过现在看来,应该是勒喀斯先看到的。”
直到坂寻这句话,我才得知发现了美玲的不幸的人是谁。在那些天中,人们应该会经常讨论到,但或许我在听见后选择了遗忘。那几天里,我不愿去承受来自回忆的痛苦,也难以去接受事实的残酷。
但现在,我已经不会再逃避了。
“你还是这个幼稚的想法吗?”我低着头问。
“听上去的确有几分幼稚,但我目前没有想到比这更好的说法。你要知道,当我发现尸体是勒喀斯时,说起来可能有些缺德,所有的激动都冲上了我的头脑。就像是在做句子排列顺序的选择题时,你排出的顺序正在是选项的其中一个。但其中也有几分不安,并不是我觉得我是错误的,而是这场闹剧正如我见证的一样,是连锁的。”
“连锁的。”我重复这个字眼,立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(如果坂寻这可笑的推断是正确的话)。
第一位发现尸体的人会死亡。除非是有人特意蒙上眼睛去寻找尸体(这不大可能),否则总会有下一位死者出现。
“勒喀斯的脚上有魔法阵,同样,基连的肩上也有。就是不知道宫本……”
“她也一样。她手背上也有魔法阵。”
“她那个不是一直都纹在上面的吗?”
“已经被替换成了另外一个。”我忍着声音的颤抖,“罗一平告诉我的。”
“罗一平?有点有趣,他也是用夜启兰的高科技得知的吗?”
我点点头,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地面。
“宫本手上的魔法阵是怎么样的?”
“不知道。”我摇摇头,“罗一平当时不懂得如何截屏,只记下个大概,然后画出来的图根本分辨不了。基连的魔法阵又是怎样的?”
“同样看不清,连是什么类型的魔法阵我都无法判断。”坂寻凝重地说,“当时是凌晨,基连躺在血泊中,我看到的只是半个内部稠密的圆形。”
只有勒喀斯的魔法阵显露了部分信息。
一种感觉忽然从腹部突入胸腔,最后卡在喉咙,我张开嘴却只是无声的寂静。这不是因悲伤而产生的情感,而是一种,徘徊在记忆浅层的念头。
我食指与中指捏住人中与下巴,眼珠勤快但徒劳地翻转着,却难以将这个念头挖掘出来。
——我突然有些话要说。
“怎么了吗?”坂寻问。
“诶,不,我想到一点东西,噢,对了,就是——”我猛然从石凳上站起,却把刚才露出苗头的想法吓得消散,“就是,和死灵法术有关的那个,被划入禁忌的。你想想,每个被魔法阵牵连的人,身上都会有相应特徵……”
我语无伦次的解释,惊得坂寻弹簧一样也站起来。
“结缔祭祀仪式。我怎么没想到!”
上古魔法、死者关联、祭品特徵,这些关键词全都从我脑中蹦出,且完美地贴合了坂寻所说出的名词。
Bingo.
他的一句话牵扯出我哽住的念头,使我舒坦了许多,但随后又惶恐地瞪大双眼。
这个词的恐怖之处在于,即使你心中有强烈的笑意,但是一想到这个词会变为现实,情绪就会立马转变为惊恐。它身上密布着来自禁忌的恐惧,像是深渊壁上烟海般的爬虫,会顷刻间淹没一个人。
结缔祭祀,因其发动条件的极高能耗性与过程不可控性,被列入禁术。
如果真是这样,那在仪式完全发动之时,地球将经历前所未有的浩劫。
用罗一平神神叨叨的“崩坏”来说明,也丝毫不差威力。
“会不会是我们太敏感了?”我试探性地问,“毕竟……怎么说呢,这不太可能吧。怎么能有人在地球上弄这个?”
在美玲的噩耗传入耳中时,我也曾这样试探性地问。但询问与否,终归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。
“就算概率微乎其微,我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。”坂寻踱几步,只是无目的地挪着脚,“没人希望会是这样,但是已知的情况一直都在向我的推论靠拢——我也想我的推理被打破。”
看似自夸,却是对已经预测到的未来的无助。
“但是。”我争辩道,“就如你说的,死者因为看到上一位死者而死亡——这一点和结缔献祭的祭品选择并不相同呀!”
所谓“结缔”,便是指相邻祭品之间有着关系。当祭品死亡时,会转变为无意识的活死人,由该祭品去完成下一位祭品的捕杀。若是活死人在完成任务后完全死亡,则死者会缓慢地呈接连式增长;倘若活死人至始至终一直存在,那死者的人数增长将更加疯狂——我想想,这在地球上被称为什么来着——呈斐波那契式增长。
至于下一位祭品的选取条件,目前推测,是由发动者所决定的。当然,祭品身上无一例外都显示了魔法阵。
这是历史上仅有的两次记录。
无论是哪一种,都与现在正在发生的诡异事件不符——首先,并没有活死人出现。
“也有这种情况的,只不过你们并不知道。你还记得赛尔亚斯屠城吗?实际上,那次也是结缔献祭。”
我没有明白坂寻的意思。
“啊?但是……并没有相关记载这么说啊。”
“有记载,但可能这个记载我们永远看不到。”坂寻伸出手掌,阻止我的提问,“很恐怖对吧,一夜之间上百万人离奇死亡。由于是彼岸花家族的人阻止了仪式扩散,因此我对这件事也略知一二。那次的原理据说是这样的,在甲的体内注入魔法刻印,当乙看到甲时,魔法刻印便会感染乙。于是,一周之内就可以感染全城。之后凶手再发动献祭就可以了。”
然而这件事已经快要演变成了类似都市传说的东西,所以听到后也并不觉得很可怕。
“杀人动机呢?”我问。
“至今不明。与事件相关的人被统治者下令处决,于是真相就这么埋没在了尘土中。不过那位彼岸花家族的先人全身而退了。”说到这里,坂寻豪爽地露出牙齿,“据说,他是历史上极为优秀的死神——有谁敢处决死神呢?”
真是个不符合气氛的笑容。
“啊……你这么把家族秘密泄漏出来真的没问题吗?”
轻易地说出来,让我有些怀疑事件的真实性。
“该说了吧,目前可是这种情况……”
他侧对着夕阳,金色的轮廓线框住了阴暗的半边脸。
该说了吧。罗一平也这么说过。大家都在瞒着彼此,最终却在形势的逼迫下不得已坦白……为什么要这样呢?岂不是很矛盾吗?
“呃……不过我们学校这个……好像并没有那么大规模啊?”
“但是,至少我能确定,魔法刻印能够通过视线这种抽象的东西传播。”他无奈地摊开双手,动作僵硬,“你看,又撞上了我的推理。”
“那魔力来源呢?在魔界都难以发动,地球上就更不用说了吧。可不是靠几瓶魔力药水就能解决的。”
“我一开始也在想这个问题,但是……如果基连真是第一位祭品——也就是引子,那么他身上斯卡德家族的血脉,毫无疑问能够为祭祀提供魔力。这次规模并不庞大,而且魔法刻印的传播仅限于“死后”,我想这魔力足够了。”
“如果?”
这又是什么意思?
“我不清楚我是否失去记忆,基连只是目前我脑中的第一位死亡人物,这是迫不得已的严谨说法。”他犹豫着说,“你想想,如果作为引子的另有他人,而且那个人所拥有的魔力值超乎我们想象……”
我无法用言语来回应他。我呆滞着,微张嘴,只剩下不自觉的呼吸与四肢僵劲。
我明白他的意思。
引子的魔力值越高,就可以发动更大规模的仪式。说不定,我们现在看到的,只是恶事件的冰山一角。
这可如何是好?
如果集结在地球的所有魔法族,或许还能阻止仪式的进行。但我们并不互相知道身份(除了小月老师这种以魔法族身份在地球生活的),无法寻找更多的同伴。
而且,万一,凶手也是魔法族。他了解了我们想要阻止仪式,那便是彻底的敌暗我明。
“那该怎么办……对了,你刚刚说是彼岸花家族的人阻止了仪式的扩散,那你有没有什么方法……”
不妨再多说一些家族秘密吧,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秘密。
“完全没有。先人当时是作为祭品进入了仪式中,从内部看懂了仪式的原理才成功的。”
“那就这样吧。”我说。
“啊?”从刚才开始都冷静分析的坂寻,发出了轻微的疑问。
他看起来没有明白我的意思,可能是我的表达不到位。
“这不也是一个办法吗。”我吹着风,淡淡地说,“我作为祭品进入仪式中,从内部打破不就行了吗?”
“不行,你这样太鲁莽了!”
“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应对这个最坏的打算,不是吗?”我面朝西沉的太阳伸个懒腰,“按照你推理的,我这段时间先去跟踪莫诺伊。等事情发生后,魔法刻印就会转移到我身上吧?”
我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番话,但不知为何却引起了坂寻的惊讶。
我已经不会再逃避了。
不仅是为了这个世界,还是为了美玲。
如果我能成功进入仪式,就能把她从仪式里救出来。
“不,这样太危险了。你进去后能不能成功,还是另一回事。”
“但是不进去怎么能知道呢?我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仪式完成。”我的话如同天边沉浸在金光中的鳞云一般轻飘,“你除了说不行还能说点别的吗?明明一切都是按照你的猜想进行的,现在又大喊不行。”
“这……”
我没有理会坂寻堵塞在一个字的发言,旁若无人地继续往下说。
“那就这样吧,由我来进入仪式。”我迎着适时吹来的风,展开双臂,“我也想做一回救世主啊。”
“随你。”坂寻做出让步,“那盯着罗一平的工作换我来进行。”
不愧是兄弟,根本不需要那么多拉锯游说。
“天,你是要把这差事进行到底吗?”风停了,我转身对着坂寻,“说到这个,你为什么故意把手套给罗一平看?”
坂寻会大意将手套放在外面?不可能的。
罗一平能看到另外一只手套,只是因为坂寻给他看而已。
“我想,引狼入室。”
坂寻只是简单回答,因为后续都是由他来完成,所以没有再作详细说明。我倒也不担心坂寻与罗一平会把对方怎样,毕竟两人都没做亏心事,到最后一定是以闹剧收场。
希望能只是以闹剧收场。
“突然有些期待呐,仪式内部的世界。”我望着天空,试图用肉眼分辨正在慢慢变暗的颜色。
【2030.0921】
要不是下节魔法课需要用到能量晶石,我也不会坐在这咖啡馆里无聊地看雨。
咖啡的味道倒是不错,就是冷气太足——如果不是外头呼啸着雨,我应该会喜欢这空调。
小月老师让我们自己准备魔法晶石,那其他同学怎么办?我指的是那些对于魔法一窍不通的同学,虽然我们使用如汽水一般廉价的晶石也足矣——这点老师特意强调了,但如果被心术不正的店员忽悠买了许多毫无用处的“汽水”,总还是有些可怜。
老师应该知道我也是魔法族了吧,我觉得坂寻会告诉她。
呐,反正也没什么不好。
想到第一次见面时,小月老师张皇失措地将我从“魔法阵”的中央赶走,不禁哑然失笑。
明明只是一个起装饰作用的图案而已吧。毫无循环结构的纹理,就算是魔法阵,也只能是高耗能的强力输出阵法。小月老师肯定比我清楚这些。
雨的聒噪正在渐渐远去。
“我都说了嘛,不会下太久的。”罗一平洋洋得意地站起身子,“嗷——”
见状,我下意识地捂着头,小心翼翼地从座位上起身。我左右看了米黄色的墙,只有罗一平的头上有这颗钉子,我想是用来挂画的。
“你是运气有多好才能撞上这么小一个东西。”
“我是运气有多不好才能撞上这么小一个东西。”罗一平不走心的反驳,让他遭到了一脚踩入水坑的报应。
我们并没有走入四幢大楼的任何一幢,而是漫无目的地在人行路上拐了好几个弯,直到看见这顶红得眩目的大帐篷,我们才停下脚步。
一股来自强者的气场从帐篷表面渗透出来,溢满周围的空气。
轻微摇曳的紫色烛火给予了帐篷内部一些光亮,这种风格的灯座让我想起了关押凶犯的地牢,不过并没有意想之中的古董霉臭或是苔藓粘腥。眼睛环视一周,内壁与外壁应该是同样的颜色,只是在光照缺乏的条件下化成了暗红。
出乎意料的是,帐篷内除了烛火便空无一物。
我是说——
“一平——”我双手在嘴边呈喇叭状。
连刚刚进来的罗一平都不在视野内。
夜启兰说的没错,这是个由魔法生成的场所。空气中漩流着的魔力让我如同回到了魔界。我闭上眼,抬起头,熟悉而美妙的感受从我脚底油然而生,升腾填满了整个身体。
奇怪,明明没看见应有的伙伴,我却没有一丁点儿紧张。
这是陷阱吗?
我睁开眼睛,试着去让自己变得谨慎。
但这里的光实在是太微弱了,即使有人突然冒出,我可需要延迟一会儿才能发现。
前田明那里应该有手电筒。不过刚刚追着罗一平太急了,完全忘记了这茬事。下次出门应该在背包里准备一个。
“来客人了吗?请坐。”
苍老而干哑的声音从黑暗中某处遁来,这声音容易让人联想到冬天枯败的草丛。
“来到这个地方,有没有感觉像家一样呢?”说完,她赫赫地笑了两声,很快又被咳嗽声打断。
我望向声音的来源,却只是看见一片虚无的黑暗。
看来对方探觉出了我魔法族的身份。因为对方也是魔法族,所以我并不介意。
不知为何,我竟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。
“如果是像在家一样,是否介意我开个灯呢?毕竟你这里实在是太过于暗淡了。”
“请便。”
既然是在魔力补给充沛的地方,那么许多事就会变得方便起来。
召唤,初阶光之精灵。
一个网球大小的发光球体在我手中生成,我没有让它继续成长,仅是幼年状态达到照明效果即可。
像是日出唤醒大地一般,帐篷内的世界也渐渐变得光亮。在七盏烛火失去它们的重要意义时,帐篷也恢复了与我在外头看见的一样的鲜红。
占卜师的长袍几乎是裹住了她的全身,露在外面的只有鼻尖及以下的皱纹满布的皮肤,以及一双叠放在桌面上的与声音一般干枯的手。她坐在桌前,桌上放着淡紫色的水晶球,她的对面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褐色木椅。
“请来这边坐着吧。”她四指并拢指向座椅,“带着你的孩子过来吧。”
“我一直都觉得这种话会产生很大的误解。”我走过去,轻轻拉开椅子,避免弄出声响。
“孩子”指的自然是刚刚从我手中生成,此刻悬浮在我肩头的初阶光之精灵。大多数召唤师都这么称呼自己的召唤物,因此在魔界这么说也完全没任何问题。
但是这句话要是被罗一平听到,恐怕又是一阵天马行空。
啊,我一下子想起我刚进来时想到的问题了。
“请问,刚刚进来的,我那位朋友在哪呢?”
我再次环视一周,光亮的近半球形空间内依然没有他的身影。
也没有隔间的挡板,地面完完全全是个未被分割的圆。
“他在另一个空间里噢,这里是个多重重叠空间。”
“多重重叠空间?”我重复了一遍这枚生涩难懂的词汇,像是从夜启兰口中蹦出来的一样。
“简单来说,你可以理解为,我先与你的罗一平同学进行对话,完后我再过来与你对话。这两个过程相互不影响,甚至与外界的时间都毫无关联。”老者说话时手肘支在桌面上,小臂不住地飞舞。
竟然知道了罗一平的名字,看来二位相处还不错。
她凭空比划着一个又一个长方形。
“这么神奇吗?”我故作惊叹。
她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,皱纹也碾出沟壑。
“但是我听不懂。”我补充道。
她的一番解释,我只明白她是在空间和时间上做了手脚。
至于其他什么影响不影响,关联不关联,我听起来模模糊糊。
“唉……那我也很难再进一步解释了。”老者端坐,手掌在桌上交叠,“欢迎来到占卜的世界,请问你有什么萦绕在心头深处的疑问吗?”
啊?对噢,门外面好像是写着“占卜”来着。
疑问嘛……我想想。
“请问。”还没等对方发出指示,我便自觉地将手靠到水晶球上,“我的召唤最多能到达哪一阶?”
记得第一次摸水晶球,是在6岁生日那天。投影而出的低于平均水平的灵力值,让我刹那间萌生了成为召唤师的念头。
当时我是这么想的:只要把灵力值修炼上去,那么我的所有指标都能够高于平均值。爸妈也没有阻止我,而是任由我自己发展。
我相当于给自己选择了已知道路中最为艰难的一条。这些年来,我一直在召唤的道路上摸爬滚打,好在的确有所提升,这让我感到欣慰。
很不符合常理,不是吗?
回忆起往事,我不禁哑然失笑。其实如果我选择其他道路,也不会这般辛苦,但每当我看见一个个被我召唤出来的孩子时,我便觉得我永远不会后悔。
“你应该知道……这个问题我是无法回答的吧……”占卜师干燥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。
“啊,我知道,不过还是抱着那么一点点希望试了一下。就当做是个热场的玩笑好了。”
连教堂的水晶球都无法测定的东西,其他占卜师怎么可能会知道。
“那我换个问题,我想想。”我右手仍紧贴水晶球,左手支在桌面上,手背抵着下巴,“你知道城中中学最近发生的事情吗?”
“凶事。”她干裂的嘴唇缓缓张开,沉吟二字。
我点点头。
“凶事”或“吉事”,二选一的结果中,她猜中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。不过如果她要是说出“吉事”,我会立马走人。
或许是我挂在脸上的心情告诉了她答案。我下意识动了动嘴,让自己看上去换了个表情。
“请问我该怎么办?”我问。
我记得占卜师比较擅长回答这类模糊不清的问题,而不是“请问我想要中500万大奖,我该怎么办”这类意义明确的提问。
“你在怀疑你的同伴吗?”
“没有。”我斩钉截铁地回答,闭上眼睛摇摇头。
“你目前有两位同学在相互猜忌对方,但你认为,他们都是无辜的。所以你在纠结,在迷茫,像是进退两难的羔羊,对吗?”
我点点头,虽然我并不认为这个比喻恰当。
不过,怎么她能猜得这么准。
莫非——
召唤,上阶冰之精灵。将我与外界魔力完全阻隔。
由于阻隔了魔力的补给,冰之精灵存在了一秒便消失了,只是昙花一现。
我似乎听见一声
“诶”的疑问。这声音并不干哑,而是花季少女的妙嗓,像是从山涧汩汩流下的泉水。我转头寻找,却不见另一人的踪迹。
“这里有什么幽灵少女之类的人物吗?”我把手拿离水晶球。
“没有。”
这次我听清楚了,占卜师再次张口时,声音颤抖却以清脆为开头。虽然她马上再次转变为老奶奶的声音,但更让那少女的声线变得明显。
原来是个装出来的老太婆吗……
这么说起来,好像占卜师好多都喜欢这么做,似乎能让自己看起兰更具神秘与权威。不过一旦穿帮,滑稽与尴尬是免不了的。
“我说,你刚刚是在读心吧?”我问。
所谓读心,其实也就是用自己的魔力去接触对方身体(可以类比触手来理解)。但我刚刚阻隔了外界魔力,因此读心会在那一秒内失效。
占卜师没料到我能够阻隔魔力,或许是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,措手不及,无意识地用原本的声音“诶”了一声。
她没有说话,只是用沙哑的嗓子咳了两声。
原来是在靠着读心来做生意。没有魔法感知的地球人,当然会觉得她一掐一个准。顾客出去后便会向外宣传这里有位神算师傅,于是财源广进。
“唉,要是真的像你想象的那样就好了。”
“咦,怎么不装老太婆了?”
意外的是,传入我耳中的是叮咚清泉,而不是枯树枝。
“被看破了再装下去没什么意思。”她趴在桌上,把水晶球挪到眼前,“哎,说真的,地球人不是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吗?为什么我开这个铺子到现在来了还不到十个人。”
“可能是……你的帐篷太大了,有一层楼高诶!而且颜色不太对,从外面看到我就不想靠近。”
我想了一下,如果是个蜷缩在角落的紫色帐篷,或许意境会很不错。
“紫色吗……那大小多大才合适呢?”
“这个嘛……”我挠挠头,“我也不太清楚。”
“要不这样吧,你出去帮我宣传一下。”少女从桌上抬起头看着我,“反正我的占卜的确挺准的不是吗?”说完,她打了个哈欠。
不,并不是在看着我,她只是把头抬起来,把脸朝着我。如果她的大半个头没有被遮住,那么应该是在看着我的。但现在只让我觉得诡异无比,像是被恶魔侵蚀的巫师之类的怪物。
“这么比喻少女可不礼貌噢。”
“读心才不太礼貌吧。不过,门外的牌子上写的是占卜,进来却只是被你**裸地看透。你只是把顾客内心的想法用嘴说出来,让他们更加相信自己而已……我怎么总觉得有点商业欺骗了呢?”
“过分了噢,我也是在进行占卜的。”她猛地抓住我的手,不由分说地贴在水晶球上,“放好,我来说说你的未来。”
我左手支在桌上撑着脸,右手没有选择地握住水晶球,看着眼前有些手忙脚乱的少女。
她应该比我年长吧。
这随意而放松的气氛,还真有种回到魔界的感觉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
“准备什么?”
我从刚刚开始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啊。
“那就是准备好了,来,放松心情,去感受这颗水晶球的魔力。”
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备吧!
我匀着呼吸,贯通全身的魔力让我微微眯起眼睛。放松,我的后背感到一阵泥软,不自主地弓下去。我切实感受到我体内的魔力正在与水晶球发生交换。
“你……”她说。
我。
我静待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,心跳一份一份地入侵耳朵。
“呃,你……”
我……?
她只是单调而无意义地重复着,为什么说不出来?如果我的未来极为悲惨,说出来,我也能接受。
我发誓过,我不会再逃避。
“那个,我想说……”她犹豫着。
“说吧。”我轻声说,世界只剩下被凝滞的寂静。
“其实……你遵循你目前的想法就好……”她吞吞吐吐。
“我刚才是不是说过什么来着?天,真的只会说这种话吗?”
“不是的啦。”她摆摆手,尴尬地面对我耷拉着的嘲讽脸,“其实你只要按照你现在的的想法继续去做就行了。不过……你的道路非常艰难。”
“哦,知道了。”
都是套话而已。
“别这么冷淡嘛,我说的都是实话啦!不过很抱歉,没能帮上你什么忙……”
我叹了口气,看向身旁黑暗的地面:“接二连三发生常理之外的事件,同伴之间相互猜疑,每个人心中都深埋秘密,我不得不在恍惚中故作坚强——如果你真的是占卜师,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!”
话到最后,我近乎崩溃地怒吼着,光之精灵也因我波动的情绪而绽开强光。我用手挡在眉前,不止是为了遮光,也是为了准备抹去还未落下的泪水。
“怎么办啊!”我带着哭腔呐喊,已经有泪水泛出,噙在眼中。白光显得尤为刺眼,在失焦的世界中我看不见任何事物。
这位占卜师对这强光是无动于衷吧,毕竟她蒙蔽着双眼。
“就按你所想的去做吧,相信自己……”
“能不能不要……”
“……进入仪式。”
她说完后半句话,我却不由得僵住了表情。
我一眨眼,两行泪便爬过我干燥的脸庞。
同样,也只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而已吗?
读心,确实是读心。但是很奇怪,我的内心明明抗拒她的回答,却又莫名坚定起来。
“不是的。”她重新端坐,妙曼的身材在我眼中模糊而朦胧,“如果我是你,我也会这么做。而且,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做法。”
“抱歉,失态了。”手从眼睛往下抹,我揩去了新鲜的泪水。
“而且,你真正的道路,会在进入仪式时开始。”
“终于说了一句有用的话呢。”我咧开嘴,带着泪痕笑着。
“这句话也很过分呐,我之前说的每一句都是有用的!”她将双手一并搭在水晶球上,“我感到很奇怪,你和你的伙伴罗一平,都各自在正确的道路上走着。这条路常人不会发现,发现了也会觉得不可思议,但你们却是义无反顾地走着,就像是……有谁在指引着你们一样。”
“有谁?”
占卜师总是喜欢说让我不明不白的话。
“我也不清楚。”她摇摇头。
占卜师总是喜欢说他们自己都不明白的话。
“总觉得你说了这么多我依然是毫无收获……”我恢复了情绪,也像她一样端坐着。
“但是你却更加坚定了,不是吗?”
“读心真是最犯规的技能。”我不满地说。
如她所说,我在坂寻面前夸下海口,仔细想想后又开始变得犹豫不决。这次谈话,仅仅是有了她一个人的鼓励,心中的迷雾顷刻间烟消云散。
她真应该去当人生导师,站在台上慷慨激昂的那种,而不是坐在这幽暗的小帐篷里自己玩着水晶球。
“其实如果可以,我并不想读心。”
“先天技能吗?”
她点点头:“因为读心,把场面弄得更加尴尬是我从小以来最擅长的事情。你可能会觉得奇怪,能读心怎么还会这样?事实上,人们心里想的与表现出来的并不一样。当你把别人所想的但是却不想表现出来的,表现出来了,往往会遭到厌恶——所以我从小都没有朋友。我来到地球也有一段时间了,同样也是没人能接受我。”
我沉默着,听着她的发言。
“所以,你能做我朋友吗?”她突然看着我——把脸部正面朝着我,“和你聊天不知为何有些开心。”
像是转移了话题,但上下文又承接得很好。
开心吗?我觉得平淡无奇。
“那个……我是没啥问题的。”我指着她的头,“要做朋友的话,是不是先把头罩掀开比较好?”
“由你来掀开吧,像是某些地球人结婚时一样……”
“我暂时对大姐姐还没有兴趣。”我向后挪了挪椅子,刮出的声响在帐篷内飘远。
“你不懂幽默的吗?”
这已经超出了幽默的范围了吧!
她说完,深深吸足了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来。她白皙如玉的手捏住布的边缘,低下头。
“是不是有些期待呢?哎呀,就是有点期待嘛。我会读心,骗不了我的。”
读心真是有点讨厌呐,我开始能理解为什么人们对她敬而远之了。不过,我想这种感觉并不坏——至少是在我能接受的范畴。
她抬起手,揭开面纱。洁白如雪的长发在肩后简单地束成一簇,水灵的脸庞上镶嵌着的,是一对宛若红宝石般的眼睛。她的右眼微微泛光,左眼中有两道瑕疵。
“时间?”
我仔细看时,在发现那相交于一点的两条黑痕,实际上是时针与分针。
她含羞点点头。
之后,我们又聊了许多,因为同是在地球的魔法族,所以总是有说不完的话。奇怪的是,我确定我们聊了很久,但是出去外面时,前田明告诉我只在帐篷里面呆了五分钟。
我想到她那只镶寄着时钟的眼睛,又想到她(老者)一开始跟我介绍什么时间不关联的。
便又觉得不奇怪了。
【2030.0923】
跟踪莫诺伊的工作比我想象的要困难很多。虽然他是个大胖子,但却不是想见到就能见到。而且我每次跟踪他,几乎都会遇上熟人过来讲话,然后就顺利跟丢了。
果然是我太菜了,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有。
不过,现在他正在我视野内。
我走在前往训练场的路上,前田明止不住地跟我讲话,害得我不得不分散注意力。
地球人旺盛的好奇心真是可怕。原本活跃的罗一平正在静静地看手机,这是件好事;但我没料到,现在要对付前田明。
“所以快别看了!”我迫不得已,只得甩给他一个自认为还算有气势的怒吼。
前田明怔了一下,悻悻地缩回身子。
对不起,十分对不起!
“啊——”
我在心里不停道歉的同时,左后方传来凄厉而浑厚的惨叫声。
来了!我明白了坂寻当时矛盾的心里——说起来可能有些缺德,所有的激动都冲上了我的头脑。
虽然因为我没集中注意力,这惨叫从意料之中变成了意料之外。但我还是在那一瞬间甩过头,准确地捕捉了目标。
胖拙的身体倒在地上,温热的红色液体从头的下方,正沿着地面的凹凸不平缓缓绽放。他捂着眼睛,叫喊声渐渐没了力气。
没有任何延迟,我拔腿朝着目标跑去。
沉浸在手机世界中的罗一平没有明白当前事态,当我飞奔经过他身边时,他才抬起头。
站在科学楼底的加西亚战战兢兢地点触着手机,我猜他在拨打急救电话。
没有用的,被选作结缔仪式祭品的人,怎么可能救得活!
如坂寻所描述的,发生的一切都在向他的推论靠近。这令我感到选择的正确,一同袭来的还有对未来的惊恐。
——越来越像是结缔祭祀。
“是莫诺伊,对吗?”
像是刚睡醒,罗一平惺忪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入耳中。藤蔓葳蕤般的恐惧迫使我停下脚步,身体仿佛被浸泡于电流之中。
他怎么会知道……
“宿命。”他又轻轻地说。
我转过头,瞪大眼睛看着罗一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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